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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非禮 不是好東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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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有多少隱在他簡單話語裏的曲折故事明珠無法得知, 唯一能察覺的是,這個門楣光耀的府邸有太多汙垢藏匿不清。

而眼前這個人,曾在這能吞人的巨坑裏呆得這樣久, 她的心似乎驀然被誰攥了一把, 將扇丟開, 撲過去用自己軟弱的臂膀將他堅實的身軀攏住,“你在這裏自小長大, 真是吃了不少苦。”

這荏弱一抱,似若一棵在風雨飄搖中的青松被一根藤條擎住,宋知濯亦回抱她, “你自小在外頭漂泊無依, 比我吃的苦還多。無論是在市井廟宇, 還是在這深宅大院,其實我們走過相同的路,幸而現在我找到你,而你也找到了我。”

原有一句“謝謝”橫梗在嗓,最終緘默。他想, 一句輕巧的多謝實在不足以報答彼此, 只好用看得到盡頭的餘生來相依相持。

在此間,有流金滿室、茂葉成林, 還有二人的淺笑輕語, 如織如線, 在一方浮香寶幄裏交纏, 俱無酬酢與客套, 縱然橫在彼此還有薄羽輕紗,卻已經比與其他人近的多了。

隔兩日,夜已微涼, 滿園暗飄桂花香,秋已指日可見。張氏想起來派些料子給每位少爺奶奶趕制新衣,一應錦、綾、羅、綢、緞、綃、縐、絨、呢及各色羽緞羽紗。為面上過得去,宋知濯這裏也都俱全,宋知書自不必說,更是比其他院兒翻倍。

收點東西的是楚含丹,下人婆子捧了來,她原在榻上輕瞥一眼,伴著頭上一支金渡紅寶石簪子明澄澄晃著,人已行至丫鬟婆子跟前,“有勞媽媽們送了來,何必跑這一趟,我自叫丫鬟們去拿就是。”言著,寶簪再閃,扭頭朝後吩咐,“夜合,你去拿些錢給媽媽們打酒吃。”

幾人得了賞,樂不疊辭出去,迎面撞見宋知書進來,側身行禮讓過。那宋知書一襲冷霜白飛鶴襕衫,頭上青絲全挽由一條湖藍緞帶束在頭頂,腳步輕晃,與手中折扇一齊晃出一身風流之態。

他一屁股落在榻上,單支一條腿踩著榻沿兒,收起折扇在案,墜下一個綠油油玉麒麟,“夜合,將你們的好茶烹一盞上來。”

聽見他拔高的嗓音,楚含丹止不住攏了對襟縐紗褂,眉心攢厭。褂子如同粉飾太平般掩住她一具殘破身軀,卻遮不住她自個兒心知肚明的國破山河。她的每一寸土地上,都有敵國踐踏過的痕跡,那些淫靡的顏色時刻提醒她曾在被被□□、被燒焦的土地上開過一朵違背她尊嚴的花兒。

她背著身不願回頭去瞧他一眼,青蔥手指在綢緞間一一撫過。還是夜合懂事兒,忙從裏間隔下緞子出來應酬,“喲,姑爺今兒在家?您坐著,就來。”下去沒一會兒,端上一盞熱騰騰的老君眉,瞧他眼內暗暗盯著墻下的玉影,她扯出個了然的笑來,“姑爺您瞧,太夫人才打發人送來的料子,眼看入秋,姑爺要添什麽衣裳,說給我們小姐記下,好讓裁縫一並做好送來。”

金光自榻後檻窗炸進來,割斷滿室冷香。宋知書顛著肩笑了,在她臉上匆匆掃過,還著眼於那一抹裊娜背影,“呵……,我哪裏敢麻煩二奶奶呢?我衣裳倒是多得很,不用急著給我裁,回頭冬天的料子下來了再給我做一樣的,這些你們就留著自個兒裁衣裳吧。”

望著二人一個熱著心腸巴結,話兒卻不中聽,另一個硬著心腸不理,都懶得回頭賞一眼,夜合想中從中調和,捧上一只盛滿杏仁的瑪瑙碟,“那就多謝姑爺了!你瞧那銀紅的緞子多通透,我們小姐最愛那顏色,卻哪裏有只顧自個兒的道理呢?方才看了料子我們小姐就說,要用那月白的羽緞給姑爺做個裏子呢!”

一抹似偷得蜜糖的笑意在宋知書臉上閃出,還不及收,誰料那一位卻抽身回頭,叱一聲夜合,“你胡說些什麽?我何曾說過這話兒?二少爺的衣物在下有丫鬟們料理,在上又有太夫人操心,哪裏輪到我們?”她踱身過來,一片彩鳳裙艷如翚羽,指尖夾著一條芙蓉絹繞側輕撫雲鬢,臉上暈開一層涼絲絲的笑,“二少爺,既然你不要這些料子,我也做不了這麽多衣裳,不如我賞給丫鬟們,她們替你操勞一春一夏,也該得些好兒的。”

見得宋知書上臉上似有驟雨,霎時又由一片陰沈沈的笑掩過,“隨二奶奶,得,茶也喝了,我這就走,二奶奶莫送。”

人卻無心相送,撿了一顆杏仁軟疊疊送進唇間,唯有夜合懂事兒,跟在他身後一路送出屋子,殷一句切一句在身後致歉,“姑爺別多心,原是這兩日小姐身上來了,自然脾氣不大好。”

宋知書收扇回首,臉上端著一絲凝重,“她身上來了回回都要鬧肚子疼,睡前你給她烹一盞紅棗姜茶,盯著她喝了再睡。”

凝望他兩三節階梯下至院中,繞過小池將背影投身進烈艷艷的日頭底下,夜合驀然感覺那背影如秋風蕭瑟——吹遍天涯不到春。

她於心內嗟嘆一聲,踅轉進屋,裏頭那個,臨窗軟塌,腿疊於裙內,身軀扭得似蛇一般蜿蜒,軟指絞著細絹,有一顆沒一顆往口內送杏仁,小小一顆杏仁兒在她殷紅唇間如靈株夜放。

夜合忙不疊捉裙對坐過去,又急又勸,“我的小姐,何苦要冷言冷語的刺兒他?打進這府裏,您在姑爺面前就沒一句好話兒,要我說,但凡您放和軟些也不至於鬧成今兒這樣。我知道您心裏裝著別人,可日子是要同姑爺過下去的,何苦來?”

冷絲絲的笑在楚含丹眼眸裏綻放,將手上的杏仁兒擲於碟中,她擡首向窗,遠遠看到院兒裏亭子裏慧芳在端著繡繃抽拉針線,“我為何跟他要服軟?我憑什麽?若不是他攛掇著太夫人到我家提親,我再跟父親犟一犟,想必父親無可奈何就將我還嫁給知濯了。他娶我進來是什麽樣子你也瞧見了,今兒這個明兒那個,背後沒少人嚼我舌根的,他娶我,不過是想要做給他大哥看的嘛,如今我不好過,他也休想能好。”

新仇舊恨在她臉上浮開,叫夜合也難解,撿了顆杏仁兒遞上,卻見她搖搖絹子,“你去叫慧芳進來,就說我有東西給她。”

隨著夜合出去,窗外亭子裏多出一個倩影,與慧芳嘀咕兩句,即見慧芳喜開眉眼,唇邊兩側紋路掛上沈甸甸的貪欲。

向來英雄愛嫦娥,嫦娥偏愛雲綃織,沒有那個女人能抵禦這些流光十色的雲霞,將它們織成衣裳穿在身,蕩漾著俘獲一堆堆寵愛。楚含丹手指掠過布匹,停在一條煙霞色的軟綢之上,聞聽喜滋滋的腳步聲,她搭扇回眸,忙笑起來,“快別行禮!你我一樣的人倒不必如此,你坐。夜合,給慧芳看茶。”

眼瞧她和順有禮,慧芳心頭更美幾分,搭著案幾在折背椅上坐下,止不住往那堆錦光搖曳的緞子上頭飄,“不知奶奶叫我來有什麽吩咐?”

適逢夜合端茶上來,楚含丹蘭指執扇,扇頭朝盞上輕點,“哦,你先喝茶。是太夫人那邊兒著人送來秋天的料子,讓我和二少爺做衣裳,你瞧這麽多,我們就是有四個身子也穿不過來,故而讓你來領一匹去裁衣裳,你是二少爺身邊的人,穿得光鮮亮麗的也是二少爺的面子不是?”

尾音甫落,即見慧芳喜上眉梢,忙趕著起身行禮,又被扇頭輕巧壓下,“都說了別這麽多禮,你坐你的。”那扇轉了個頭,朝布堆裏一點,“夜合,你將那匹煙霞色的綢子拿來給慧芳,做褙子也好,做裙面兒也好,添上裏子又光鮮又暖和。”

誰知那夜合錯端起一匹胭脂紅的雨花錦,忙被她叱住,“哎呀你這蠢丫頭,是邊兒上那匹,這匹胭脂紅是留給煙蘭的!”

再扭頭過來,只見慧芳一襲笑滯在臉上,楚含丹忙作出愧惱之色,扇面遮住口鼻,只餘鬢邊金櫻小簪明晃晃一閃,“你瞧我說的什麽!慧芳,你別惱,唉,實話兒告訴你吧,我是想將那匹雨花錦給你的,架不住煙蘭是新得二少爺喜愛,莫說你,就是我要也給她讓讓道兒,也罷,將我那匹浣花錦給了你去,你快別惱了啊。”

一絲涼風乍卷進堂中,卷起慧芳半片衣袂餘恨飄飄,“二奶奶說的哪裏的話,我怎麽敢為了匹緞子跟您惱?我不過是惱煙蘭,這個小賤人,趁著我回家去,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,又看二奶奶佛爺一般的人物就鉆了空子去!她可有哪裏好呢?要說姿色,莫說二奶奶,就是連死了的嬌容也差得遠,還不是仗著年紀小,鸚哥兒一般哄了少爺。”

風卷了這個,又襲上那個的裙邊兒,楚含丹抖理一把,淡笑不語。倒是夜合挺身出來,從她身側的榻案上抓一把杏仁兒遞給慧芳,“要我說也是,這個煙蘭莫看她年紀小,不過十六七,心眼兒倒比別人多長了一個。那夜我們小姐去瞧大奶奶,二少爺獨自歇在這屋裏,那丫頭便借故進來找東西,不知怎麽就將二少爺狐媚了去,我們小姐你是知道的,萬事都隨了二少爺,我看不過說她兩句,她反倒還要說我度量小!”

說罷,扭頭嗔一眼楚含丹,楚含丹接過這一眼,同嗔她一回,“煙蘭年輕嘛,跟個花骨朵似的,哪個男人不愛?何苦計較這些。”

主仆倆一字一句莫如一根細針紮進慧芳心上,不痛,卻癢得慌,誓要將它拔出,“二奶奶是千金閨秀,海一樣的度量,我慧芳卻不是,偏看不慣這些小妖精!”

她抱了緞子辭出去,楚含丹搖扇跟著送兩步,不住叮囑,“你可別亂來,消停些吧,她再年輕也越不過你去……。”

望慧芳恚怨難消的背影,楚含丹笑了,日頭辣辣射到眼睛上,似有血淚倒流進心間,她擡扇擋住額頭,半明半寐中折返進屋,餘落滿地再已拾綴不起的少女純真。

鴻雁在雲魚在水①,各不相幹,如同一片太陽底下照著的兩個人,團結的絲線在亂麻中早已錯了方向。楚含丹自以為可以通過劃破芳菲景色刺傷到宋知書,卻不知於宋知書來說,群姝只是短暫流逝,在心裏形成永恒的人早已將他的心豁了無數細口,但他的自尊不容他喊痛。

從院兒裏出來,他眼前還浮著錦光緞綢,乍然想起被明珠劃破的衣裳,從而又憶起那對汪著山林的眸子。他搖扇調轉方向,竟是要去找明珠索賠。

甫推院門,遙見千芳盡頭、婆娑桂影下手托下巴的俏麗女子,碧青小廣袖跌到肘間,露出半寸雪作的肌膚,身側是矮一截坐在木椅上的宋知濯,才一瞟眼,他心裏頭就穆然敲響警鐘,多日不見,大哥竟然從萎靡之態養出個容光煥發,瞧這樣子,一時半刻是死不了……

然他頃刻間便將眉頭放平,唰開扇面,朝窗檻女子嚷了一一聲兒,“花間霞影、臨窗賞桂,大嫂好興致啊,嘖嘖,我如何就做不成這般閑雲野鶴?”隨之,一只腳尖翹起,收扇躬身下腰,打了一個花腕,“二弟前些時總不得空兒,今兒才抽了空隙來瞧大哥大嫂,望大嫂寬恕一二。”

屋內二人正值繾綣無限,一見他,俱在心內翻了白眼兒。明珠不得不酬酢,直腰而起,窗戶上回一句,“瞧二少爺說的哪裏話,不說不敢勞動,哪裏敢怪罪,二少爺,裏邊兒來喝茶。”

還不及迎出去,人已進了裏間兒,自找了案桌坐下,對望宋知濯,“大哥,好些時不見,我看你身子竟比原先強健許多,臉上也有顏色了,真叫我這個做弟弟的心裏高興!”

下頭有明珠般出小爐烹茶,聞言心內“咯噔”一聲,手上打著蒲扇,他二人間游蕩一眼,隨後掛出個苦兮兮的笑,“唉,二少爺只不過看了個面兒上,是我每日熬粥燉肉才將他養出些肉來,骨頭卻仍是不見好。前兒我在背後架著他想讓他下地走兩步,誰知腳還沒挨地,人就跟條軟蛇一樣直往下頭栽過去,費了好大力才將他攙起來。”

這廂明珠烹茶奉上,宋知濯殷切切接過,嘴角上忽明忽暗一抹笑意,“真是辛苦大嫂了,還請再多費些心,回頭大哥好起來,還是你的功德。”

這笑似一把冷刀橫上明珠心頭,欲斬斷她崩起的一根弦。第一次見他,就如狐貍絞兔,第二回 見他,不過似登徒浪子,這回再見,想起他所作之惡,她心裏打個寒顫,挨著一根折背椅坐下,掬一個明燦燦的笑出來,“不知二少爺這回來是有什麽事兒?可別再給我送禮了啊,我實在受之有愧。”

“哦,有兩個事兒,”宋知書撩袍子翹腿,扇子擱到案上,冷凜凜的光自麒麟墜兒反射到他臉上,照亮他另含深意的一抹笑意,他回望一眼宋知濯,再晃回眼來,“是這樣的,我上回送大嫂的一對血瑪瑙手鐲,大嫂還記得吧?我想起小廝買回來時不留神嗑了個細紋,怎麽還好意思叫大嫂戴?故而想叫大嫂暫退給我去換個新的回來。二則,我院兒裏仿佛有個叫慧芳的丫頭得罪過大嫂,我特來替她賠罪。”

倏然提起那個手鐲,明珠頓覺險象猶生,想他必定是見過嬌容手上的鐲子了,恐怕已起疑心,於是她擺出從容憨態以應對,“真是對不住,二少爺,那鐲子我送給我們院兒裏一個叫嬌容的大丫鬟了,我受不起您這麽重的禮,也不慣佩戴這些首飾。她嘛……平日裏對我是慣常的不客氣,故而我送予她,想叫她待我能和善些,不巧,她才死沒多久,那鐲子就隨她陪了葬。”

細細看來,她眼中匯聚誠然,宋知書一時也不好斷決,端起盞抿一口,又聽她忙不疊地說,“再有你說的那慧芳,原不是什麽大恩怨,談不上什麽賠罪不賠罪的,我是廟裏來的,沒見過你們家恁大的世面,難眠露怯,只是她說話兒也太過難聽了些,我才忍不住跟她絆幾句嘴,你就別將這事兒回去說了,省得她又來找我麻煩。”

一番純言蠢語,適才將宋知書的疑心去了大半,料想這小尼姑也沒那樣大的心眼兒。驟然陰雲撤盡,餘下又是艷陽煦麗,他歪嘴一笑,“不敢不敢,我也不敢,我院兒裏的丫鬟更是不敢,我可沒有多少衣裳給大嫂再撕碎了,回頭大嫂性子上來,我豈不是要衣不蔽體?”

轉著眼想了半晌明珠才憶起前塵往事,趕著賠罪,“哎呀,真是對不住,我不知那衣裳是你的,和她吵嘴氣極了才弄得如此。這樣吧,我們這裏新得了一些料子,我賠給二少爺!”

“嗳,大嫂誤會我了,”宋知書撿起扇來,托在手心閑瞧著,得空睇上一眼,神態風流萬丈,“我不過是同大嫂說笑,哪裏是要你賠?不過大嫂這性子直爽我倒很喜歡。”

他將“喜歡”二字吞吐的暧昧非常,隨之靠近的,還有鼻尖呼出的一朝熱浪,“那鐲子既然給了別人,我自當再奉上一禮補償,不如大嫂賠給我這個機會,叫我們二人心裏都過得去,可好?”

他欺身一寸,被光投下的暗影籠著明珠。宋知濯就離著一丈在窗下註視著,怒火在他胸中灼燒,每燒一寸,便有沖動想從纏綿的木椅上站起來!

先一步站起來的卻是明珠,她扯了根圓凳橫在二人中間,警惕地錯開宋知書不懷好意的笑臉,“二少爺又這麽客氣,都說自家人了,不必擺這些虛禮的。敢是要吃晚飯了,我就不虛留你了,我這邊兒還要到廚房燒飯。”

她退開幾步,不料一退自有一進,宋知書也站起來,一步步壓迫向她,更有甚者,竟拽起她的手腕,洩一縷玩世不恭之態,“大嫂,實話兒和你說,從頭一次見你,我這心裏就跟被貓撓了一下似的,腦子裏盡是你的影子。我這邊是郎有情,不知妾有意否?”

“你撒開,你撒開手!”

她掙得越兇,他鉗制得越狠,她又要使腳跺,卻被他輕易躲開,“我上回被大嫂踩得疼了好幾日,長了不少教訓呢。大嫂,”他回望宋知濯,眼中拋出幾分挑釁,“你瞧我大哥,他跟個活死人有什麽兩樣?倒把你這青春白耽誤在這裏。女人家能有韶華幾許?你守這麽個活寡有什麽意思?不如從了我,咱們天上人間,鴛鴦相伴。”

一切落入宋知濯眼中,憤怒如一闕瀑布傾斜,背後的陽光在他身上延出金邊兒,然而他的正面卻永墮在黑暗中。

他耀眼的明珠正被另一個人死死拽在手裏,覆住她一身光華,嘴裏說出的字字句句都將要割斷他的理智。然而就在宋知書回首而來的這個眼神中,他遏然冷靜下來,思考這眼神背後的用意。

思考不及,只見宋知書將明珠推至墻面,手中的折扇“啪”一聲跌落。

這“啪”一聲猶如巍峨空谷中一陣青天霹靂,劃破梅香,也劃破他所有的得失算計,他不能用明珠的安危與所有利益紛爭相衡量,只因她的安危所系自身,她是他目所能及的前程、光明、後半生所有花團錦簇的未來!

然他黑緞短靴剛觸及地面,就有人先他一步闖進來。

青蓮鬼魅一般撩起簾子,相抱軟臂斜斜站定,笑聲尖利,刮過宋知書覆墻的背脊,“喲,真是不巧了,二少爺也在呢?這是怎麽了,難不成是這墻上有金子,怎麽不好好坐著說話兒,反倒撲到這墻邊兒摳來了?”

驀然驚得宋知書肩上一顛,回首望一眼,這才將明珠松開,歪著嘴氣定神閑撿起地上折扇,同明珠輕輕挑眉,“你瞧,原是同大嫂你開個玩笑,倒把你嚇得如此,真是我的不是!那我這就先回去了,改明兒再來拜訪,望大嫂寬恕則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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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宋 晏殊《清平樂·紅箋小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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